跳至正文

中国最大垃圾填埋场快满了,5年后垃圾无处可填?

中国最大的垃圾填埋场,西安灞桥江村沟垃圾填埋场要提前退休了——有人曾断定在 2019 年底,也有人相信会是 2020
年。唯一确定的是,这个设计运行时间为 50 年的家伙,只工作了 25 年左右,就不堪重负了。

这座垃圾填埋场占地超过 1000 亩,足有 100
个足球场大小。从任何意义上看,它都够大、够深。但它还是低估了垃圾不断增长的速度。

建成之初,它平均每天填埋垃圾不到 800 吨,设计满负荷运行时,日填埋量是 2500 吨。25 年间,西安市每日产生的垃圾量增加了
15 倍。2019 年,西安日均产生垃圾达到 1.3 万吨,江村沟需要吞下其中 1 万吨左右。这里垃圾堆积最高处有近 150
米,是西安市地标建筑鼓楼的近 5 倍。

在它之前,已有多个城市的垃圾填埋场提前 ” 退休 “,如重庆长生桥垃圾填埋场、广州火烧岗垃圾填埋场、南京天井洼垃圾填埋场。

垃圾填埋场都快装不下了,垃圾仍在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增加,我们不得不打起精神准备一场持久战——焚烧正在成为中国垃圾处理为主流方式,这也是发达国家的主流方式。但焚烧还不是终点,人类必须寻找新的方式对付自己亲手制造的敌人。

中国最大垃圾填埋场快满了,5年后垃圾无处可填?

江村沟垃圾填埋场实拍图。

最多再过四五年,垃圾填埋场将不堪重负,垃圾无处可填

从高空俯视,江村沟是白鹿原上的一道深沟,因距其不到 500 米的村落 ” 江村 ”
而得名。这个天然形成的沟远离都市、周边人口稀少、地质稳定且难遇山洪,上世纪 90 年代,被选为西安市垃圾填埋场。

填埋场 1993 年 4 月动工,1994 年 6
月正式投入运行。它是国内垃圾日处理量最大、库容量最大的垃圾填埋场,也是西安市主城区唯一一座垃圾填埋场。自建成起,几乎承担了西安市全部的生活垃圾处理任务。

每天,西安市城六区及长安区产生的绝大多数垃圾,都要在汇集到全市 100 多个垃圾压缩站处理后被运至此处,倾倒、压实,每填埋 6-9
米,覆土,再继续倾倒。

中国青年报 · 中国青年网记者采访多名负责垃圾清运的环卫工人了解到,夏天垃圾多时,一天有超过 1600
车次垃圾运往此处填埋。高峰时,垃圾场门口的垃圾车排队能有 1 公里。

为了处理 14 亿中国人每天产生的垃圾,这片土地上有超过 2000 座合法的垃圾填埋场,很多都像这里一样超负荷运转。

1987 年启用的南京市天井洼垃圾填埋场已于 2014 年停止使用。设计使用 25-30
年的成都长安生活垃圾填埋场已经三次扩容,场地中央隆起一座 ” 垃圾山 “,填满时间比计划提前 10 年。附近的都江堰垃圾填埋场已于
2019 年 6 月 20 日封场,城郊这条 45 米深的天然峡谷被填得满满当当。

在 2009 年以前,北京超过 90% 的生活垃圾都通过填埋处理,每年仅填埋垃圾就要消耗 500
亩土地。时任北京市政市容管理委员会主任陈永曾表示,当时日产垃圾量为 1.84 万吨,而垃圾处理设施日处理能力仅为 1.04 万吨,”
最多再过四五年,垃圾填埋场将不堪重负,垃圾无处可填 “。

容量只是填埋场力不从心的地方之一。随着城市不断扩张,曾经选址偏远的填埋场变得离城市越来越近。即使是合法的垃圾填埋场,仍会对周边地区产生影响。

中国青年报 · 中国青年网记者走访了西安江村沟垃圾填埋场附近的江村、肖高村,它们分别距离填埋场约 500 米和 1
公里。多名居民告诉记者,每到雨后和夏天的傍晚,整个村子都笼罩在垃圾的腐臭中。

一名老人称,垃圾场建好后,感觉家里的水都 ” 变了味 “,夏天 ” 碗里苍蝇比米多 “” 各个时段臭味不一样 “。

村民曾多次向村委反映情况,但情况一直没有好转。记者实地探访发现,即使是温度接近 0 摄氏度的冬天,村子里仍然能闻到阵阵恶臭。

2016 年,国家发改委和住建部发布《” 十三五 ” 全国城镇生活垃圾无害化处理设施建设规划》(下简称《” 十三五 ”
规划》)。2016 年至 2020 年,政府预计实施垃圾填埋场封场治理项目 845 个,待修复的填埋场土地近 7900 公顷。

垃圾经过填埋处理分解速度较慢。有人对旧的垃圾填埋场进行挖掘取样,发现 40
年前的旧报纸上印刷的内容仍然清晰可辨。垃圾填埋场封场后,还需对该区域进行 20-30
年的监测和维护,对监管部门是不小的压力。此后,这片土地也无法再进行商业开发,只能建成生态公园或高尔夫球场。
 

中国最大垃圾填埋场快满了,5年后垃圾无处可填?

 


2016 年,人类 1 年产生的垃圾量是 20.1 亿吨,足可以填满 130 个西湖

从流行到 ” 过时 “,垃圾填埋场只在中国风光了 30 多年。在人类与垃圾漫长的拉锯战中,这并不算长。

中国最早的垃圾填埋处理标准制定于 1988
年,对卫生填埋场的选址、建设、管理等方面制订了标准。也是那以后,中国才有现代意义上的垃圾填埋场。

清华大学环境学院教授刘建国告诉中国青年报 ·
中国青年网记者,此前,国内处理垃圾的方式是民间自发集中或各地政府环卫部门集中后,选相对偏远的位置堆放或掩埋,带来了严重卫生问题,还会污染周边大气和地下水。

北京市城市管理委员会副总工程师王维平曾在一次采访中回忆,”1983 年的北京,沿着四环这一圈,50 平方米以上的垃圾堆有 4700
个,还有很多小垃圾堆 ……”。

如果没有垃圾填埋场,这将意味着极大的困扰——今天,北京市每天产生 2.6 万吨生活垃圾,如果用能承载 2.5
吨的卡车运输,首尾相连可以绕北京四环一周。

填埋场那时是人类对抗垃圾的有力武器。经过 30 年的发展,中国的垃圾无害化处理率已达 99%,接近发达国家 100%
的水平,在发展中国家一枝独秀。但世界银行的调查统计显示,在低收入国家,超过 90% 的垃圾未得到应有处理。

以印度为例,目前印度的垃圾无害化处理率仅是个位数。在首都新德里,不管是豪宅、大型商圈还是政府机构外,几乎随处可见堆积的垃圾。这里最高的一座垃圾山已经高达
65
米,法院将不得不在垃圾上安装红色警示灯,以提醒过往的飞机。印度的母亲河恒河里飘满垃圾,下游的居民甚至表示,河里舀出的水可以直接当化肥施用。

但在不断增强的 ” 敌人 ” 面前,这个武器终于失效了。20 世纪 80 年代,全国城市垃圾年产量约为 1.15 亿吨。到了 2018
年,全国城市垃圾年产量达 2.28 亿吨,近几年,这个数字还在以每年 6% 的速度增长。预测到 2030
年,中国城市垃圾年产总量将达到 4.09 亿吨。

2016 年,全人类 1 年产生的垃圾量是 20.1 亿吨,足可以填满 130 个西湖,平铺开来可覆盖 4.1
万平方公里,约等于瑞士的国土面积。

中科院能源所特聘研究员沈剑山 2010 年指出,在主要依靠填埋处理垃圾的情况下,中国除县城之外的 600
多个城市中,有三分之二的城市处于垃圾包围之中,四分之一的城市已经没有堆放垃圾的合适场所。截止当年,全国城市生活垃圾累计堆存量已达 70
亿吨,累计侵占土地超过 5 亿平方米,每年的经济损失达 300 亿元。

因此,《” 十三五 ” 规划》提出,中国计划将城市生活垃圾的焚化处理率提高到 50%。

出于多方面因素的考虑,对垃圾进行焚烧处理被视为比填埋处理更先进、对环境影响更小的手段。经焚烧后,垃圾的体积一般可减少 9 成,重量减少
8 成,经焚烧后再填埋,不仅能有效减少对土地资源的占用,还能控制垃圾填埋带来的二次污染。

中国第一座垃圾焚烧厂 1988 年在深圳建立,但这种处理手段在过去发展缓慢,一直到近几年才进入 ” 快车道 “。

根据环保公益组织芜湖生态中心的不完全统计,截止 2019 年 4 月,全国已运行生活垃圾焚烧厂 428 座,在建 216 座。2016
年和 2018 年,全国在运行的垃圾焚烧厂数量为 231 座和 359 座。

为了处理西安市每天超过 1 万吨垃圾,当地于 2019 年 11 月启用了位于蓝田、高陵等地的垃圾焚烧站。预计到 2020
年底,西安市 5 个无害化处理项目将全部投入运营,每天总处理能力达 12750 吨,可满足当前现实垃圾处理的需求。

目前中国人均每天产生垃圾 1 千克,而处理 1 千克垃圾的成本是 1 元

焚烧厂的建立和推广,并不意味着人类在这场拉锯战中就一劳永逸地占据了领先地位。

由于垃圾分类工作不到位,垃圾中会混有大量厨余垃圾和塑料。这一方面对于可循环利用的含碳有机物是一种浪费,另一方面容易燃烧不充分,产生二噁英等有毒有害气体,在监管不到位的情况下,难以控制在排放标准之内。

近年来,全国多地都曾有市民反对垃圾焚烧项目的抗议活动。垃圾焚烧项目 ” 环评 ”
需要取得公众同意,但周边居民往往强烈反对,环评几乎无法通过。此前,南京天井洼垃圾焚烧发电项目遭强烈反对后,时任南京市市容管理局局长张东毛表示,现在的处境是垃圾焚烧推不动,但更糟糕的是,”
我们实在拖不起,拖的结果只能是全市人民的生活环境都将受到影响。”

而在刘建国看来,垃圾焚烧、垃圾分类都必不可少,但都不是终点,最重要的还是控制垃圾产生的速度。否则,我们将不得不建设越来越多的垃圾处理设施,投入越来越多经济成本。

据估算,目前中国人均每天产生垃圾 1 千克,处理 1 千克垃圾的成本是 1
元,而绝大多数居民都没有为自己产生的垃圾的处理付费。

” 在过去几十年里,政府大包大揽的发展模式确实解决了问题,但这条发展路径的潜力已经快挖掘完了,必须走向‘共建共治共享’的新发展道路。”
刘建国说。” 填埋、焚烧都只是从末端解决垃圾问题。这个问题上的重要一环,作为垃圾的产生者——居民没有参与,只是旁观。”

” 目前扔垃圾太容易了,随时、随处都可以扔,也没有成本,可以讲是既不负责,也不付费,因此公民普遍对垃圾‘无感’。”

在他看来,不管是收费还是推行垃圾分类,意义都是更好地促进公众参与,不仅仅是为了方便后续处理。


比方说,人们发现垃圾分类‘不容易’,甚至要收钱,很可能就会减少垃圾的产生;人们费力进行了分类,还交了钱,自然有动力和兴趣去关心后续的处理是不是‘配得上’自己的付出,监督垃圾车有没有分类运输,焚烧厂有没有按标准处理。”

上世纪 80 年代,台北也曾面临垃圾围城的挑战。罗大佑在《超级市民》唱道,”
那年我们坐在淡水河边,看着台北市的垃圾漂过眼前。远处吹来一阵浓浓的烟,垃圾山正开着一个焰火庆典 ……”
为了解决垃圾问题,台北市政府推行政策,街头没有垃圾桶,指定时间、指定地点才有垃圾车收垃圾。

为了让民众学习和接受垃圾分类,当时全台北 7 万多名公务员轮流上门督导社区和市民进行垃圾分类。再后来,居民按时排队倒垃圾成为街头一 ”
景 “,台北市垃圾掩埋总量从每日 2500 吨锐减至每日 50 吨,并于 2010 年做到生活垃圾不进填埋场。

在垃圾分类处理做得较好的芬兰、瑞士等国家,垃圾资源回收利用率超过 60%。但全人类产生的垃圾中,只有约 16%
的垃圾得到回收处理,有近一半被废弃,无法再生利用。

在中国大陆,回收的垃圾的比例仍是一个谜。厨余垃圾和可回收物本应是生活垃圾中是最多的两个种类,但后者没有被纳入官方统计。因为时至今日,它仍以一种相对原始的方式被分拣和处理:居民或收废品者将可回收垃圾手工分拣出,经废品回收站集中,卖到基建或制造业成为原材料。

管理尚不严格时,几乎所有的垃圾填埋场都养活了一大批人。记者在江村找到了多名曾以在江村沟垃圾填埋场拾荒为生的老人,他们表示,最多时,垃圾场里同时生活着数百名拾荒者。很多人就住在垃圾场内自己搭的简易
” 帐篷 ” 里,讲究一些的会睡在村里,大家 ” 靠着垃圾场,赚着垃圾钱 “。

刘建国告诉记者,如果将环境成本、从业人员健康成本、再生产品的社会综合成本等考虑在内,” 以量取胜 “” 量大质次 ”
的垃圾回收再生实际上是不经济的,不应过分宣扬 ” 垃圾是错放的资源 ” 这样的理念。

2019 年 7 月,《上海市生活垃圾管理条例》正式实施。在试点 8 年后,上海成为全国首个实行垃圾分类的城市。到 2020
年底,包括北京、广州、杭州在内的全国 45 座城市要基本建成垃圾分类处理系统。


如果垃圾分类在过去仅仅代表较高的文明程度和较强的公共管理能力,在垃圾泛滥成灾的今天,垃圾分类的效果对环境治理和经济发展都同时产生直接的影响,从而成为国家或城市可持续发展的一个决定性因素。”
新加坡亚太水规划协会孟羽博士说。

今日时事新闻网|最新的新闻时事–中国最大垃圾填埋场快满了,5年后垃圾无处可填?


了解 即时新闻 的更多信息

订阅后即可通过电子邮件收到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