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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流感大流行时,我们在中国被隔离(图)

为了防止新冠病毒的传播,世界各地成千上万人被隔离——一些是自愿呆在舒适的家中进行隔离,还有一些人则是在配备武装警卫的临时病房里,或在旅馆、邮轮上。他们的计划被打乱,未来不确定,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说,这会令人发疯,不管我们对风险的思考有多么理性,不管我们想像危机中的自己有多冷静。

问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2009年6月,为了领养另一个三岁的女儿,我和丈夫带着三个孩子——当时分别是三岁、五岁和七岁——以及我母亲一起飞往北京。我们计划先在那里适应几天,再去未来女儿的寄养家庭,然而在我们到达的第二天,游览了北海公园的花园后,我丈夫的黑莓手机响了。一个中国政府的代表要求我们立即返回酒店房间。

原来,在飞机上坐在我们前排的家庭H1N1猪流感检测呈阳性。那意味着,在2009年的中国,我们都可能要接受检测,然后住院或被转移到某个隔离点。

我们不会是这种境遇下唯一的美国人——我们听说还有新奥尔良市长夫妇,他们是中国政府邀请的客人,以及整整一支来自加州的行进乐队——但据美国使馆说,我们是唯一带着孩子的家庭。美国官员不知道我们这种情况会被如何安置,但我们被要求配合,我们做到了。

我用了“要求”这个词。这么说是准确的,但只是在一定程度上。在每个阶段我们都被“要求”,但也没有别的办法。而且我说我们“配合”,这也是准确的,但它太过平静,难以描述我们的瞠目结舌。我们争吵了起来——现在听上去挺可怕的,这和期待中一个模范世界公民应有的表现完全相反。我们试着谈条件、讨价还价。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但它就是发生了。

我们要为自己说两句,我们很害怕,担心我们的健康,担心孩子。而且我们也愤怒,并不是对中国,而是对命运。

我先生的H1N1流感病毒测试呈阳性,被关在一个医院病房里。我们其余人在京郊一处豪华疗养地避暑,这里以前是供中共高干使用的,但基本上已经破败,门口有一个持枪警卫。

我们不会说中文,只能猜测我们该怎么做。两名表情严肃的年轻女性带我们去了我们的房间。她们为我7岁的儿子打开了一道门,为我母亲打开另外一道门,似乎是让我们一家人各自分开。但是当我把两个更年幼的孩子搂在怀里,一起走进一个房间时,似乎没人反对。她们给了我钥匙。她们指了指瓶装水。然后,就走了。她们在楼道里的脚步声消失的一霎那,我7岁的儿子冲进了我的房间哭了起来。趁没人看见,我一把抱住他。他说,墙上有个洞,都发霉了,他很害怕。我也很害怕。

我说的是害怕吗?不,我很恐惧。

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恐惧。不光是因为我不知道我们该做怎么做,而是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们能离开房间吗?如果他们发现我们都在一起,会不会有麻烦?万一我病了怎么办?万一孩子们病了怎么办?他们会从我身边被带走吗?还要多久我们才能回家?

我确实离开了我的房间。我无法保持镇静。我记得我追着一个说英语的官员进了他的办公室,把他逼到角落里,想逼他和我一起考虑所有的可能性,就好像只要说出那些情况,它们就由我说了算。他摇了摇头拒绝回答,最后他站起来离开了,挥手告别了那个疯女人,她无法接受事实——我们两人都面对不由我们自己控制的事件。他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质问,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为什么还没学会接受有时候一个人只能听天由命?

隔离是生命里众多等候室中的一个,对于那些从小生活在命运由自己控制的幻觉中的人来说,它本身就是一个特殊的地狱。我们更愿意相信,只要足够努力,任何事情都可以解决。但是面对隔离无法努力,只能坐在那里,如果你想保持头脑清醒,那就听天由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没有人知道。所以我们首先要进行隔离。

到第四天,我已经不再追赶那个说英语的官员,也不再疯狂地打电话给大使馆。对于我的每个问题,答案都是“看情况”,这件事不取决于我。

我们开始学周围其他人的样,他们都是中国人。我们戴着口罩吃饭,晚上在院子里散步,与其他被隔离者保持距离。(即使会说当地的语言,没人会在隔离期间结下深厚友谊。)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养成了习惯,每天洗冷水澡,在每天两次的发烧检查之间静静地躺在瓷砖地板上,试图看懂电视上的卡通片在说什么。

“你觉得那羊的头顶为什么漂着一只盘子?”有人问,我们就会思考这个问题,这是我们新生活中的又一个谜团。

丈夫的流感康复了,回到了酒店,但作为潜在的病毒孵化器,我们不得不继续等待。一旦我不再逼迫,那个说英语的官员就开始试图让我们舒适一些。我们每人每天都得到一份冰可乐,一位熟人也获准给我们送来了各种口味的品客薯片:虾味的、蟹味的、香港鱼丸味的。他们来接我们的那天晚上,母亲从酒店偷走了所有的雀巢速溶咖啡,她想出了做冰咖啡的方法。

最后,在10天没有症状之后,我们被告知可以离开。出租车已经在路上了,我招呼大儿子到走廊去。“拿上薯片,”我说。

我们走来走去。每扇门后面都有一个人,正在经历我们刚刚经历过的那种不确定,他们唯一的优势是,至少他们看得懂那些关于羊的动画。我希望一个人能有一些别的东西可以思考。

“听听哪家里有孩子,”我小声对儿子说,他指着一扇门。那个。

“准备好跑开,”我告诉他,这个孩子在他整个受到保护的生活里从来没有玩过“按一下门铃就逃跑”这个游戏。我们把品客薯片放在那家人门前,我使劲敲门,然后抓住他的手,我们朝楼梯奔去。

我们至今不知道我们的难友是不是喜欢品客薯片。据估计,全球有11%到21%的人口在那次流感疫情期间感染了这种病毒,超过28.4万人死亡。一种疫苗被研制出来。新发病例下降。世界继续前进。

我们是幸运的。我们被隔离。然后我们被放出来。而无论何时,我对此都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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