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至正文

缅甸华人曾“走到哪都被欺负”,为何参与示威游行?

  • 新闻

“英女王跪压梅根脖子” 舆论炸锅了

就在哈里梅根夫妇与英国王室闹得不可开交之时,据“今日俄罗斯”13日报道,法国讽刺漫画杂志《查理周刊》刊出漫画,引发巨大争议。 哈里夫妇日前在接受采访时称王室内部存在种族主义,掀起轩然大波。而最新一期《查理周刊》的封面竟为英国女王用腿跪压梅根脖子的漫画,并配文道…

3月初,缅甸网友纷纷将社交媒体脸书头像换成一名19岁华裔少女的照片或画像。她身穿黑色T恤,脖子上挂着护目镜,两腿成弓箭步,眼睛炯炯有神。

她的名字叫做邓家希(缅甸名Kyal Sin),缅语里“Kyal Sin”意为“星星”,她的英文名“Angel”则意指“天使”。

在缅甸第二大城市曼德勒的一场和平抗议中,军政府的武装部队用真枪实弹瞄准她的后脑勺,使其成为政变以来已知首位遇难的缅甸华裔。遇难时,她的黑色T恤上写着“Everything
will be ok(一切都会好的)”。

缅甸华人社群的长辈们出于遭受创伤的族群记忆,大多不希望年轻一代参与这场“缅族的政治运动”,担心华裔青年会被“排华”浪潮反噬。然而,邓家希受到了来自全缅国民不分族裔和阶层的纪念。

社交网络上,有插画家依据她生前的照片,为其点上一盏白蜡烛,并添上巨大的天使翅膀或是女超人装束,希望她“在力量中安息”(Rest in
power)。

在邓家希的丧礼及前往墓园的路上,数千名来自各族的曼德勒居民自发前来观礼,为她举起象征反抗军事政权的三指手势,合唱从33年前“8888民主运动”流传至今的抗议歌曲《世界不原谅》(Kabar
Ma Kyay Bu):“勇烈民主之路。万民坚毅,岂惧恶兽劣贼。呜呼兮姐妹,哀哉兮手足,血雨腥风可嗅,切莫畏惧踟躇……”

缅甸从独立建国以前就苦于民族矛盾和武装冲突,这场反军政府的社会运动催生出史无前例的团结,松动了各个族裔和宗教社群之间的边界。

华人处境的转变:从被排挤到受欢迎

缅甸华人主要是在英国占领缅甸期间(1824年-1948年)或之后,从云南、广东或福建省来到缅甸的移民及后代。

与跟随英国殖民者入缅的印度裔、尼泊尔裔、罗兴亚等南亚族裔类似,华人不属于缅甸1982年版国籍法承认的“国家民族”,在一些情况下,无法取得正式的公民资格,也因而不享有宪法及国际人权法赋予公民的所有权利,如选举权及受教育权。

在缅甸,据称有超过25%的人口没有合法的身份证件。受制于腐败的公务系统,不只华人,许多其他国民——如少数民族、穆斯林、前政治犯等——申请身份文件时也会遭遇法规及实务上的阻碍。

缅甸华人曾“走到哪都被欺负”,为何参与示威游行?

半个世纪前的惨痛教训,让许多华人至今忌讳参与本地政治。

当时,通过军事政变上台的独裁将军奈温(Ne Win)大力推动经济国有化政策,

1963年2月缅甸通过《企业国有化法》将银行、柚木、烟草、大型采矿业、石油、消费类行业等也被收归国有;1964年4月,政府接管进出口贸易,次月宣告所有高面值纸币作废。这使得许多华裔和印度裔居民的毕生积蓄一夜清零,数十万人在此期间逃离缅甸。

1967年6月26日,当时的首都仰光爆发反华骚乱,超过30名华人遇难,数十个华人机构和数个中国机构被烧毁或砸毁。此后,选择留下的华人只能隐藏其族群身份,在外改穿缅装、在家避免讲汉语,以融入本地社会。在仰光及周边地区,不少1970年代以后出生的二代华人不再使用中文姓名,也不会说汉语。

29岁的缅甸华裔穆斯林马书豪告诉《凤凰周刊》,自今年2月军人夺权以来,他所在的脸书和微信群里,长辈们频频告诫年轻人不要参加抗议活动。但从小同时就读于曼德勒本地学校和华校的马书豪说,在他们这一代人中,不管属于什么民族,“每个人都喜欢民主,我们都不想把生活交给军政府”。

2月4日,马书豪和友人参加了曼德勒的示威游行,但他看见一些网友在脸书上质问“为什么华人没出来”。三天后,马书豪同数十名华人一同上街,手举写有“缅甸华人反对政变”的红色双语横幅。在其他城市,也有华人举出类似双语横幅参与抗议活动。

马书豪还加入了当地居民自发组织的巡逻队,每晚轮班值勤,防止军警或帮派夜袭社区。一天晚上,他同邻居们一起从警察手中救出一名声援公民不服从运动、拒绝为军政府工作的消防员。

自2月以来,抗议活动几乎每天都在发生,许多公务员和私营部门的工人举行了罢工,用非暴力的公民不服从运动向军政府施压。

由于自己的民族和宗教身份,马书豪过去经常觉得“走到哪里都被欺负”。他的本科同学曾揶揄过他的宗教信仰,同侪也对他说过“整个国家都讨厌你们”。但他发觉,自政变发生后,基于民族的分歧不再明显。

在仰光做旅游和物流生意的30岁缅甸华人阿尔文(Alvin)告诉《凤凰周刊》,政变后,社交媒体上几度出现假新闻,有部分人士试图把抗争者反对军政府的愤怒导引到华裔族群。但在他看来,“很少年轻人会相信”。

仰光的街头抗议开始后,阿尔文每天开车上街捐赠面包和饮品给抗争者。

缅甸华人也在街头发放缅、中、英三语传单,积极组织到各国使馆外集会游行,帮助提升这场社会运动的国际能见度。在网络上,华人协助中译各种抗议口号和声明。

“很心酸,大家回国都是为了国家”,阿尔文在2018年回缅创业,此前他在台湾留学和工作了数年。他出国念书的行程曾经被耽误了一年,因为当时的公务员试图通过延迟核发他的身份证件来索贿。

“过去十年,外资进来缅甸,大家都尝到了甜头,许多军方高层的企业也受惠。政变这一个月,很多(军政府的)作法我们都不能接受。”

阿尔文说,以往人们认为华人心不在缅甸,当国家有危难的时候,华人不会站出来,但是他这一代的年轻华人不这么想,“80%以上都站出来反对”。

各族形成合力:“我从未见过人们如此团结”

自2月7日以来,缅甸大部分地区展开反军政府的抗议活动,除了仰光、曼德勒这些大城市,北部克钦邦首府密支那(Myitkyina)的民众也走上街头。

克钦邦与中国云南接壤,矿产资源丰富。其内部有七个部族,信仰三种宗教,不少缅甸印度裔和华裔也居住于此。

自2011年以来,这里也是克钦独立军(Kachin Independence
Army,简称KIA)与缅甸军队交战的地方。克钦独立军是缅甸最强大的地方武装组织之一。据其发言人称,在克钦邦的18个镇,每个镇都有政府控制区和KIA控制区。

任职于非政府组织的32岁的克钦族人慕汶够(Mawun
Kaw)告诉《凤凰周刊》,本地社会长期以来缺乏信任,不同民族或宗教群体之间的互动并不多——在她的高中时期,即使所有同学每天见面,也是如此。但最近一个多月来,各族人民在抗议活动中沟通不断,气氛融洽。

“我们都知道(民盟政府治下的)国家还不完美,但自从军人夺权以来,我们彷佛回到了没有网络的年代,感到前途未卜。”慕汶够说,“交通要道、银行外都是军警,他们还会随时到平民家中查户(以便查看是否有外人留宿),每个角落都让人感到恐惧。”

“不过,抗议游行十分振奋人心,我从未见过人们如此团结,印度裔、华裔、克钦族、公务员和老师等等,不同族群和职业的人们都加入了进来。”她说。

慕汶够参加了密支那举行的第一场抗议游行,行进中沿途人群为示威者欢呼,并热心提供食物和饮料。许多人还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游行人数从约200人增加到了1万人。第二天,不少人早早等在了路边,渴望加入游行。几天后的一场抗议集会,更吸引了3万到4万人。

这与大约十年前缅甸刚开始民主转型时的景象相去甚远。2012年7月,慕汶够也参加了一场抗议活动,为了让军方释放一名克钦族难民。“当时只有1500人加入我们的游行。”据她说,当队伍经过时,大多数居民要么在一旁观看,要么漠不关心。

而今,这样各族人民团结一致的情景,在钦邦、克钦邦、掸邦、克耶邦、克伦邦、孟邦等少数民族家园不断上演。

五年来,由国务资政昂山素季领导的全国民主联盟(下称“民盟”)政府所出台的政策,因带有强烈的“大缅族主义”和“家长政治”色彩,多次招致少数民族团体的批评;而在与地方武装组织进行和谈方面,民盟政府也收效甚微。

致力于和谈问题研究的缅甸国立管理学院新闻系讲师徐清丽(Hsu Thiri
Zaw)对《凤凰周刊》表示,成功的和平谈判需要一个权力下放的制度,代表政府参与谈判的人士应当能直接做出决定,地方武装代表也能同政府代表进行频繁且非正式的会谈,“但这些在民盟政府领导下进行的和平谈判中并没发生”。

然而,随着“共同敌人”军政府的出现,原本对民盟政府持批评意见的人们正团结起来,大家把当下的重点放在了恢复民主制度上。一些长期寻求更多自治的武装组织也表态称,支持当前反对军事独裁的民主运动。

在缅甸东北部掸邦首府东枝(Taunggyi),各族民众穿上缤纷的传统服饰参加抗议活动。掸邦是缅甸面积最大的邦,与中国、老挝、泰国接壤,同样是众多少数民族的家园及诸多武装组织的根据地。

“尽管一些少数民族政党与USDP(由军队支持的联邦巩固与发展党,简称“巩发党”)结盟,但普通民众依然为了共同目标而团结起来。”一名经常参加本地示威活动的人士说。

在缅甸东部克耶邦担任某青年组织传讯主任的28岁青年菲利普·索·昂(Philip Soe Aung),也加入了这场街头抗议。

2018年6月,克耶邦政府未经公开磋商,宣布在该邦首府垒固(Loikaw)设立昂山将军的铜像。菲利普和其他20多名人士对此表示反对,并举行抗议活动,表达对民盟政府持续漠视少数民族权利的不满。这之后,他们被当地公务机关和警方提出诽谤、煽动、非法集会等法律指控。

昂山将军是昂山素季的父亲,也是缅甸国防军的创立者,被视为带领缅甸走向独立的“国父”。缅甸独立前,昂山将军曾向数个少数民族领袖承诺,他们将在“内政上具备完全的自治权”,但随着昂山将军被暗杀以及随后的内战,建立“联邦制国家”的梦想破灭了。

在以往的军政府以及登盛政府时期,民主人士多通过纪念昂山将军来表达异议,但在疏于同公民社会团体沟通的民盟政府治下,官员强推昂山将军雕像的行为却成为缅族主导的政府压迫少数民族的象征。

双亲来自克耶族和卡扬族的菲利普告诉《凤凰周刊》,在克耶邦,大部分缅族和城市居民支持民盟,因为他们相信民主是这个国家所需要的;本地土著则认为,只有联邦制才能带来真正的自治,因而倾向于支持民族政党和民族武装组织。

“但最近,这两大群体联合起来进行抗议和罢工活动,我们的共同目标是废除军事独裁。”菲利普说。缅甸面积最小的克耶邦内有包括克耶族和卡扬族在内的六个本地民族。

在缅甸东南部的克伦邦,反对军政府的人们正在寻求当地武装组织“克伦民族联盟”(Karen National
Union,简称KNU)的保护。

2月11日,克伦民族联盟主席苏穆图梭颇(Saw Mutu Sae Po)在纪念克伦民族日的公开信中写道,“是时候结束独裁了。”

KNU联合秘书帕朵苏拉通(Padoh Saw Hla
Tun)随后对媒体称,KNU支持且将保护抗议(军政府的)民众,但不会出动武力,以免给军方借口造成冲突升级。

来自克伦邦小镇高加力(Kawkareik)的非政府组织工作人员苏达拉莫敏(Saw Thalar
Moemin)说,克伦民族联盟以及大多数克伦族人并不支持2008版宪法,对于昂山素季及民盟政府也有抱怨,但上街的人是“在为民主原则而战”。

2008年出台的这部宪法由缅甸军方起草,目的是确保军方在国家向混合政体过渡的过程中持续保有对政治的影响力。

高加力邻近缅甸边境城市妙瓦底(Myawaddy),这里是连通泰国和缅甸的要道。苏达拉莫敏告诉《凤凰周刊》,高加力以西是KNU第六军团的势力范围,以东则主要受缅甸军队的控制,许多活动人士以及有安全顾虑的居民因此西移至KNU的控制区内,他也在最近前往此处。

当地组织克伦人权团体(Karen Human Rights Group,简称KHRG)传播主任苏南达苏(Saw Nanda
Hsue)告诉《凤凰周刊》,今年1月和2月,缅军在一些村庄附近增加军力部署,进行了更多炮击,并焚烧民宅,所有这些都违反了缅军和KNU在2015年签订的《全国停火协定》。

KHRG方面表示,从1月以来,约有5000名来自周边地区的村民因为上述武装冲突而流离失所。苏南达苏说,躲在森林里的人需要药品和食物,但人道救援行动却因为持续的武装冲突而面临困难。

改变正在发生:缅族网民向罗兴亚人道歉

据缅甸政治犯协助协会(AAPP)统计,截至3月中旬,已有超过70人被军政府杀害,超过2000人被军方逮捕、指控或判刑,其中约有1700人仍被拘留。

军政府起初切断了互联网和电话线路,接着封锁社交媒体脸书和推特。从2月中旬以来,网络服务提供商被迫于每天凌晨1点至上午9点切断网络。军政府从3月15日起无限期切断移动网络。

对大部分缅甸都市居民来说,使用平价移动网络已经六七年了,如今需要重新适应断网的生活。

但对于生活在西部若开邦和钦邦部分地区的少数民族民众来说,这就是日常。这100多万名居民经历了一场更为持久的断网,为时近18个月,直到今年2月2日才解禁。

而在这个5400万人口的国家占多数的缅族人,此刻终于理解了生活在冲突地区的少数民族的生活感受。

自2月初以来,前联合国特别报告员李扬熙(Yanghee
Lee)和许多罗兴亚权利倡导者收到了不少缅甸网友的留言,他们为过去的仇恨言论致歉。

李扬熙曾指责缅甸军方对若开邦的罗兴亚人犯下了种族灭绝和其他战争罪行。自2016年以来,超过百万名罗兴亚人逃往孟加拉国和马来西亚等邻国。

在李扬熙一则敦促缅甸军政府释放国务资政昂山素季和总统温敏的推文下,一位署名为苗(Myo)的推特用户回复说:“我想为近年来在罗兴亚问题上对待你们的方式道歉。”

不久前的一次抗议活动中,一幅标语写道:“从克钦到罗兴亚,我们向所有受到压迫的人民深表歉意。”

尽管昂山素季曾多次为军方的暴行辩护,依然有一些罗兴亚团体手持她的照片,参加了仰光的反军政府抗议活动。

一名研究民族关系的若开族学者告诉《南华早报》,过去两年里,一些年轻活动人士在仰光发起倡议运动,反对军队针对罗兴亚人的暴力行为,但他们的呼吁没能引起大多数缅甸人的共鸣。“但这一切自2月1日以来已经改变。”

28岁的仰光教育工作者艾(Aye)说:“我们已经知道他们(军队)是如何杀人的。现在我们更有同情心,也更能意识到自己的责任。我们不希望未来的年轻一代再受到专制统治的伤害。”

这之前,她并不了解为什么父母一讲起军队就咬牙切齿、怀有深刻的仇恨。前军人登盛所领导的半文职政府从2011年开启一系列民主化改革后,她还跟父母说“军队正在改变”,但现在,她完全理解了父母的感受。

有缅甸政治观察人士指出,连之前那些质疑国际批评的人士也开始承认,军队针对罗兴亚族的暴行——包括谋杀、强奸和纵火在内——确实发生过。

浪潮中的例外:若开邦青年面临双重压力

在全国各地掀起的反政变愤怒浪潮中,缅甸西部的若开邦是一个例外。

虽说该邦南部出现了一些示威活动,但在邦首府和最大城市实兑(Sittwe),并没发生大型抗议活动。这是因为该邦南部的语言和政治偏好更接近缅族聚居的伊洛瓦底省,而在实兑,那些愿意组织抗议活动的人士正受到严密监视。

当地民众对昂山素季失势的普遍冷漠,也缘于缅甸国防军和若开军(Arakan
Army)之间的武装冲突。过去两年,它们之间的冲突不断升级,导致300多名平民死亡,超过23.6万人流离失所。美国和平研究所的报告指出,双方战斗的激烈程度是缅甸几十年来从未见过的。

若开军通过社交媒体获得了许多民众捐款支持,成为邦内近年来最受欢迎的民族主义团体。一名若开族学者向《凤凰周刊》解释,经过2010年和2015年两次大选,若开民众发现,在2008版宪法框架以及缅族主导的中央政府治下,若开民族的政治和经济权利持续受限,逐渐壮大的若开军给了他们希望。

2016年昂山素季上台后,民盟和若开本地政党的关系进一步恶化。民盟所领导的中央政府拒绝任命若开民族党(Arakan National
Party)成员成为邦政府首席部长。若开民族党是若开邦内最具影响力的民族政党,在2015年和2020年的大选中均赢得邦内多数席位。

更令当地人失望的是,昂山素季不仅未能阻止国防军对平民的迫害,甚至称赞军队士兵是在冒生命危险“保护人民”。2020年大选前,民盟政府以安全为由取消了若开邦17个镇之中9个镇的投票,受影响选区大多为若开民族党的票仓。

“昂山素季所说的‘人民’包含若开族人吗?若开族人觉得民盟政府根本不把他们当作国民,而早在政变之前,他们就生活在威权统治之下了。”关注性别与和平问题的28岁若开族青年漂努凯(Phru
Nu Khine,化名)向《凤凰周刊》如此解释族人中的主流看法。

如今,若开民族党已经加入由军事总司令敏昂莱组建的“国家管理委员会”,并派出该党副主席艾努盛(Aye Nu
Sein)出任其中一名委员。这个委员会由16名委员组成,其中六名委员隶属于军队。

缅甸华人曾“走到哪都被欺负”,为何参与示威游行?

2020年,缅甸国会下议院选举结果地图 来源:MIMU

3月11日,军政府将若开军移出了“恐怖主义组织”名单。据本地媒体报道,此前有362人因涉嫌与“非法组织”若开军有联系而被捕,另有32人涉及与《反恐怖主义法》相关的案件。

在仰光,漂努凯发起了数次街头抗议活动,还在脸书上开设了“阿拉坎反独裁”专页,以表明像她这样的若开族年轻人也反对军人夺权。她所发起的抗议吸引了有类似想法的同族青年,他们从若开邦来到仰光参与声援。

漂努凯解释说,阿拉坎是若开地区的旧名,若开邦内也有受主流若开族群压迫的少数族裔(罗兴亚人就是其中之一),“使用阿拉坎一词也是将所有反对军政府的若开邦同胞都纳入在内”。

但在社交媒体上,她依然受到来自邦内其他族人的严厉批评。漂努凯说,自己看见缅族人开始理解若开族人在军事压迫之下的苦难时,感到无比振奋。但让她痛苦的是,具有进步思想的若开邦青年必须面对“双重压力”——一边来自军政府,另一边来自家乡人民。

被撕裂的地区:与军政府合作的孟团结党

不止若开邦,孟族人的情绪也是复杂的。

2月6日,孟邦最大民族政党孟团结党(Mon Unity
Party)中央执行委员会做出一个争议性决定——加入“国家管理委员会”,与军政府携手合作。主持中央执行委员会会议的青壮派领袖昂乃乌(Aung
Naing Oo)会后对媒体称,孟团结党接受军政府的决定“牺牲了党的原则”,他在2月22日辞去了党中央职务。

“孟邦内部被深深地撕裂了,双方都很情绪化。”孟团结党的一名干部向《凤凰周刊》如此评价。他坦言,很反感一些公民不服从运动拥护者使用“社会惩罚”手段来迫使公务员加入罢工,“有些人使用激烈的言语,甚至威胁说会制作不雅影片”。

但他也说,从自由派人士的观点来看,军队不应该再统治国家,因此他同样不同意党的决定。

孟团结党在2019年由两个孟族政党合并而成。2020年大选时,该党赢得孟邦议会23个选举席位中的6个,其表现优于缅甸大多数少数民族政党。

据这名干部说,自2018年以来,许多民族政党宣布成立政治联盟来对抗民盟,但孟邦的民族政党不只是结盟,还合为一党,整合程度更高。

此前,民盟不顾本地政党和机构的反对,坚持以昂山将军之名为孟邦首府毛淡棉(Mawlamyine)的一座新桥命名。这座大桥连接面积与新加坡相若的缅甸最大岛屿比卢岛(Bilu
Island),终结两岸之间只能以渡轮往来的历史。

上述干部在解读党内与军方合作的决定时说,“党内那些七八十岁的长辈基于历史经验认为,万一这次有机会(提升孟族地位)呢?我们不应该错过啊。”

这个所谓的“历史经验”,指的是1947年缅甸制订的首部联邦宪法中,仅有掸族、克钦族、克伦族、克伦尼族和钦族聚居的地区获得额外的行政权力及政治条款,孟族、若开族未获得任何优待。

这是因为在英国殖民者正式撤出缅甸前,有些少数民族组织更早决定同缅族主导的过渡政府合作,因而获得了更为优渥的政治条件。

“我试图告诉(反军政府的)运动领袖,他们需要两种盟友——缅甸的少数民族和东盟内的盟友。”该名受访干部说。

一名现居克伦邦、每天参与游行活动的孟族人士也有同感。他向《凤凰周刊》表示,“许多(孟)族人认为这是缅族(军队)和缅族(民选领导人)之间的问题,和少数民族没有关系。”

此外,在一些地区,人们本就生活在安全顾虑中。金三角小镇景栋(Kengtung)一位曾经从政的少数民族企业家说,掸邦东部十个主要城市中,只有三个城市每天有抗议活动。

他告诉《凤凰周刊》,掸邦东部的城镇人口不多,“每个人都很容易被找到”。人们害怕的是盘踞当地的那些民兵组织。这些组织中的不算少数都把“民族”两个字放在名称里,但实际上是由军方或当地有权势的人士所扶植的。“他们手握枪支,可以影响投票,从事非法交易,能做任何想做的事。”该企业家说。

2020年大选期间,在掸邦东部的九个选区中,军方支持的巩发党赢得了其中六个选区,民盟赢得另外三个议席。

如何赢得信任:打造更具包容性的共同体

不少参与游行的人说,现在他们不仅希望建立一个真正的民主国家,还希望建立一个更具包容性的国家。

30岁的瑞(Swe)是仰光的一名抗议者,她说:“我们以往不知道生活在内战中的人民的痛苦。如果这次我们赢了,我们对‘民主’的标准将会变高。我们将把军队踢出政府,同所有人一道,建立一个真正的民主联邦国家。”

军人夺权后不到一周,在2020年大选中胜选的民盟议员及其他部分政党议员成立了“缅甸联邦议会代表委员会”(CRPH),试图成为受外界支持的合法政府。与此同时,该委员会的成员们还得躲避军政府的追捕。

该委员会首先任命了民盟在钦邦的竞选委员会成员萨萨医师(Dr.
Sasa)担任其驻联合国特使,代表该机构向国际社会发声;还任命了克伦族人、原上议院议长曼恩温凯丹(Mahn Win Khaing
Than)为代理副总统。

3月1日,CRPH发表了一份声明称,将缅甸军方成立的“国家管理委员会”宣布为恐怖组织。它在另一份声明中称,当合法政府重新掌权时,任何由军政府颁发的投资准许证将不被承认。

然而,没有武装部队的缅甸民主阵营将如何与军队相抗衡?这或许取决于其是否能真正跳脱“大缅族思维”,赢取少数民族团体及地方武装组织的支持。

CRPH起初并不寻求废除现行的2008年宪法,这一立场招致许多少数民族团体及缅族年轻抗争者的质疑。缅甸虽有联邦之名,却从未实现真正的民主联邦制。当前宪法框架下,中央政府仍掌握大部分权力,军方则掌控国防部、边境事务部、内政部等强力部门。

面对质疑,CRPH于3月5日公布了未来的四大政治愿景,将“废除2008年宪法,并起草基于联邦系统的新宪法”写入其中。

同一时间,萨萨同地方武装组织及少数民族团体展开线上会谈。3月5日,他同克伦民族联盟领袖举行了线上会议,并一同举起三指手势合照。次日,武装组织“复兴掸邦委员会”(RCSS)致函,要求同萨萨讨论当前外交问题及未来可能的合作计划。RCSS是缅甸最强大的地方武装组织之一,势力范围涵盖掸邦南部、北部和东部地区。

缅甸华人曾“走到哪都被欺负”,为何参与示威游行?

3月5日,萨萨同克伦民族联盟领袖举行线上会议,并一同举起三指手势合照 来源:Dr. Sasa

一位驻仰光的欧洲政治分析师向《凤凰周刊》表示,那些种族民族主义者(ethno-nationalists)不太可能立刻信任缅族,但他们的声音将变得越来越边缘化,“因为反军政府运动强化了各族人民对团结的呼声”。

但他也强调,这并不是说所有的少数民族就是一个统一的整体。“只是说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并不互斥,少数民族可以为自己的民族感到自豪,但许多人也有强烈的国家认同感,明智的选民会依据政党能力来做选择。”

一个事实是,在2020年11月的大选中,民盟不仅在以缅族居民为主的区域获胜,在大部分少数民族地区也取得了压倒性胜利。

“不少高举种族民族主义大旗的武装团体和政党,实际上也是剥削当地民众和自然资源的利益集团。”上述分析师说,“这些组织的领袖的亲人们往往在海外过着优渥的生活。”

“过去十年,国际社会对缅甸的支持主要集中在国民生计与和平进程上,后者是军方与握有军火的精英之间的和解。”来自缅甸钦邦的政治研究者万钟连(Van
Cung
Lian)在接受《南华早报》采访时表示:“当共同的敌人(军政府)不存在时,需要在基层作出更多努力,促进各族人民之间的相互理解。”

天钧丨今日时事新闻–缅甸华人曾“走到哪都被欺负”,为何参与示威游行?

男子西湖边被女子追着索要微信!只因他…

” 快救救我儿子吧,他快不行了 ……”昨天下午 6 点半,在西湖边发生惊魂一幕,一位 7 岁大的小朋友失足落水,孩子的母亲跪在岸边撕心裂肺地哭喊,向周围人求救。 危机时刻,只听 ” 噗通 ” 一声,一个男子跳进湖中向男孩方向游去,短短不到 2 分钟,孩子就被男…


了解 即时新闻 的更多信息

订阅后即可通过电子邮件收到最新文章。